性学女硕士求职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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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8-11 17:39:02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
　　总要大声解释：“是性学专业，不是性交学专业”

　　《环球人物》杂志特约记者　王小占

　　4月5日晚，带着些许疲惫，彭露露回到武汉，结束了她在南京的第二次求职之旅——去年年底，她在南京转了一圈，无功而返。这次和上次一样，依旧没有结果。只不过由于媒体的关注，她的面试机会比原来多了一些。

　　“太多的媒体采访，让我觉得有些‘心虚’。我一个小女子，一无所成，不值得这么受关注。”彭露露是华中师范大学人类性学专业2008级研究生，也是全国第三个性学硕士。这个性格阳光自信的女孩没有想到，就因为选择了“性学”专业，求职路会如此艰辛和无奈。但让她欣慰的是，由于她的出现，社会开始关注 “性教育”这个课题。

　　第一堂课听得面红耳赤

　　记者曾于3月底，在彭露露的导师彭晓辉家中，旁听了一次他们的课程。“办公室还没有我家里资料多，所以我们就经常在家里上课”。彭晓辉告诉记者，他们是讨论式教学，来听课的共有5名学生：一名是已被保送的准研究生，两名是主动来旁听的本科生，还有包括彭露露在内的两名研究生。

　　27岁的彭露露穿着一身汉服，看起来古朴清新，“我不是故意这身装扮，我不知道你们要来采访。”彭露露笑着解释， “每次穿汉服走在大街上，总是赢来别人异样的眼神，回头率绝对百分之千！”彭露露大笑着。“性学”是个在外人看来很“潮”的专业，而她则喜欢吹古埙（音同熏，一种古老的吹奏乐器）、弹古琴等这些很古典的东西。

　　彭露露开始接触“性学”是在大学二年级。她本科时的专业是生物科学，当年，出于好奇，她选修了彭晓辉老师的《性科学概论》，“第一次上这堂课，我就被迷住了。”她说，“性教育课和其他课程不一样，它不是为了应付考试，而是教我们生活。”她引用导师的话进一步解释说：“性教育虽然是一件小事，但有些事，你知道了和不知道，感觉不一样。”但她也坦言，第一堂课听得自己“面红耳赤”。听到老师在讲台上冒出“阴道”等敏感词汇，许多和她一样第一次听课的女生，都觉得很难为情。但听多了，她慢慢地学会了正确看待。一年后，彭露露决定报考彭晓辉的硕士生，“我报考这个专业，主要是想当性教育老师，我在网上看到许多年轻人有性困惑，甚至性犯罪等行为，觉得进行性教育非常迫切。”

　　彭露露的想法也得到了家人的支持，2008年，她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彭晓辉的硕士生。

　　读研时，彭露露曾给本科生代课，由于年龄相仿，大家很愿意和她聊天，“男生看的‘小电影’、宿舍熄灯后‘卧谈会’的内容，或者是恋爱中遇到的问题，都会聊。”也有男生很直接地问她：“经常自慰会不会伤害身体？”彭露露耐心地解答：适度和合理的自慰没有问题，如果自己感觉到累或者影响生活，就要克制了。当记者问：“你对性了解那么多，会不会很难选男朋友？”她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不会呀！我选男朋友不会考虑那么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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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四处碰壁，一职难求

　　“给我一个舞台，让历史记住我的名字！”这是彭露露刚考上性学硕士生时的想法。当时她雄心勃勃，期望以一己之力影响甚至改变中小学两性教育薄弱的局面，她说：“性教育在一生成长中非常重要，健康正确的性知识会让人受益终生。”

　　然而，毕业时彭露露才意识到，“理想的实现多么难”。

　　彭露露将求职的首站选择在南京，因为离老家安徽马鞍山很近。“去年年底，我到南京找工作，但我去的所有学校，都没有招收性教育老师的。”

　　“我的专业是人类性学”，当彭露露报出自己的专业时，不仅用人单位，甚至连周围的求职者，嘴都张成了“O”形。看到这个局面，彭露露会大声告诉对方：“是性学专业，不是性交学专业”，彭露露戏称自己“脸皮很厚”，因为“总有人误读这个专业”。

　　彭露露告诉记者，2009年下半年，她在老家马鞍山，与某高中领导聊天时，对方还称她的专业很有现实意义。然而前不久，当她讲明求职意图时，这位中学领导却明确表示，学校不需要专职的性教育教师。彭露露又通过朋友、老师各方打听，答案都是否定的。不仅如此，她还发现，各地中小学校招考的教师岗位名单中，压根儿就没有性教育岗位。

　　“当时我选择这个专业，是因为看到了中小学性教育的薄弱，觉得就业肯定没问题。”彭露露如实告诉记者。事实上也是如此，来自教育部的统计数据显示，全国中小学校需要大约50万名性教育专业教师。

　　媒体介入后，随着彭露露受关注程度的提高，许多非教师行业的单位陆续找到她，表示愿意接收。“我回绝了几家用人单位，北京一家健康咨询类网站甚至邀请我任网站CEO，但我还是想当老师，从事与本专业相关的职业。如果实在不行，只有考生物教师了。”彭露露打算“曲线救国”。她说，自己从导师彭晓辉身上，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老师这个职业，“在哪里，当什么样的老师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帮助别人，老师不仅仅局限在讲台上挥舞教鞭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学习也可传道授业！”

　　“人类性学”前景堪忧

　　彭露露是华中师大生命科学院彭晓辉副教授的第三名弟子，加上在读的两名师妹，10年来彭晓辉只招了5名研究生。这5名研究生本科也都是在华中师大念的。“他们都是通过我的《性科学概论》选修课走进这个专业的，20年来约有1.8万名学生选修这门课。”

　　2000年，彭晓辉正式拥有了“人类性学”研究方向硕导资格，但由于没有对应的学位，只能将其挂靠在华中师大生命科学院动物学硕士点下。两年后，彭晓辉正式招到第一名研究生。这名叫曾春娥的开山弟子，毕业后先是在卫生部艾滋病防治基金会工作，随后担任英国一个艾滋病防治基金会驻郑州的项目官员，最近又调往南京从事相同工作。第二年，彭晓辉招来第二名研究生周园。此后，从2004 年一直到2007年，整整4年“人类性学”一直没有招到研究生。彭晓辉坦言，这个特殊的专业确实让不少学生“望而生畏”。经过几年的沉寂，2008年终于招来第三名研究生，就是彭露露。今年，彭晓辉有望招收到3名研究生，“我希望我的研究生能有其他院校毕业的，还有就是能有男生考进来。”在今年通过初试的考生中，终于有一名是男生。

　　彭晓辉坦言，学生求职难，而他的研究之路同样颇为周折。当年他曾向学校申请成立“性科学教育与研究中心”，因为被要求隐去“性”字而作罢；也曾申请成立“性学系”，提出“性心理学”和“性教育学”专业设置，期望摆脱挂靠其他专业的现状，最终也不了了之。现在，连这个硕士点也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况。彭晓辉挖空心思，打算采取迂回战略保住自己的学术阵地和性教育的三尺讲台。他正物色人选，希望能找个年轻老师作为助理。本来6月份即将毕业的彭露露很希望留校，然而，现在高校引进人才起码需要博士文凭，而国内还没有“性学”博士点。面对举步维艰的性学，彭晓辉直言不讳，“这是有关部门重视程度不够和一些传统文化因素造成的”，而作为一名教师，他只能尽一切可能去争取，“为了学科发展，也为了社会需要”。

　　尽管只有54岁，彭晓辉却早早就开始考虑退休之后，谁来接他的班？“人类性学”硕士点又将何去何从？彭晓辉笑称：“生活上的女儿已养大（彭的女儿已工作），学术上的女儿难养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