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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文坛,盛可以是一个特立独行的“幸运儿”——她以尖锐而富于个性的语言,直接而有力地抵达生活深层景观;她的作品,因持续描写“底层人物的艰辛”而备受关注。2003年,她凭借长篇小说《水乳》,获得首届“华语文学传媒大奖·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”,此后佳作不断。2011年3月,《纽约时报》亚太版刊发深度报道,介绍盛可以和她的长篇处女作《北妹》,称她为 “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”。这是近年来,自莫言、余华、王安忆等之后,《纽约时报》对中国当代作家的最新评论。世界知名出版集团企鹅(中国),也于近日买下《北妹》版权,预计明年出版其英文版。
“我不是讲故事的高手,但我愿意深入人性”
冷峻、骨感、强悍……这是人们在评论盛可以的小说时,用得最多的几个词语。但5月7日清晨,当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拨通盛可以的手机,话筒中传来的温柔声音,让人很难将她与那个观点尖锐的写作者等同起来。“很多人都会惊讶。我有两个极端,反差很大。”盛可以笑着说。
湖南益阳的农村,承载着盛可以童年的所有回忆。和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农村家庭一样,父母对盛可以从来没有刻意栽培,只任凭她在田间地头自由地成长。盛可以总觉得,自己今天对“精简凝炼,意蕴深藏,动感而不凌乱,严谨而不拘束”的写作风格的钟情,与童年的经历不无关系。
1993年,盛可以只身南下深圳。工作清闲的她每天都看报纸副刊,看着看着,觉得自己也可以写那样的文章。于是开始投稿,由日记到散文,再到“装老成”的文化评论,她尝到了写作的乐趣。“那时没有用电脑,是真正的爬格子。并不觉得累,摸着手指上被钢笔磨出来的茧,有一种幸福感。”
因为成长背景,盛可以对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感到熟悉亲切,自然而然地关注起他们的生存境遇。“他们没有文化,背井离乡来到城市谋生,承受很多不公正的待遇,甚至欺凌;尤其是女性,到哪都逃不过性别的悲剧性暗示。她们的身体,给她们带来的更多是麻烦,而不是好处。这个沉默和被忽略的群体,从事各种低劣的工作,比如服务员、洗头妹、流水线工人等,承受着各种侮辱与损害。这个群体没有任何话语权和表达力量,我想写她们,想让更多人关注她们。”2001年下半年,盛可以辞职,孤身来到沈阳,着手写书,“我不是讲故事的高手,但我愿意深入人性……”
《北妹》是盛可以的长篇处女作,2004年出版。小说的主要内容,是上世纪90年代初,在民工南下的热潮中,少女钱小红离开湖南老家,到深圳打工的生存遭遇。小说描写了她在天生的劣势条件下,如何面对竞争激烈的城市生活,寻找出路,实现并不奢华的梦想的过程。钱小红有原则,有个性,她享受身体,但从来不用身体做任何交易,这使她的生存变得尤为艰难。但她乐观、善良,并体现了咬紧牙关活下去的顽强生命力及捍卫个人尊严的勇气。钱小红认真地活着,她不断地奔波,一直在路上。在中国这样一个巨大的农村语境下,在路上早已不是象征性的姿态,而是活着的最真实的一幕。而钱小红,因为“单纯、义气、帅气、生动”,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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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作家需要充满洞察力的眼睛”
与不少看重市场的国内作家不同,对盛可以而言,写完小说便意味着自己工作的完结,至于销量,那根本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。她甚至喜欢出版人对其最新短篇小说集《可以书》的定位——“小众”,她说这也暗合她对好作品的理解,“低调、内敛,不哗众取宠”。
环球人物杂志:商业社会下,你为什么让自己的新作走“小众路线”?
盛可以:这是一个阅读口味多样化的时代,阅读潮流的更新换代也快,但这种阅读和文学没有关系。我无意于追风逐浪,只想专注于打磨自己的艺术品。短篇小说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活,我非常喜欢这一体裁,它蕴含无限多的可能性。我相信好的作品自己会走路,并且是走得结结实实。这也是我心态平常的原因。
环球人物杂志:有人将目前活跃于中国文坛的作家,按年龄层次划分为“70后”、“80后”、“90后”三代。你怎么看待他们各自的文学特征?
盛可以:我们这一代人的写作,执着而强大,各领风骚,谁也代表不了谁。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年轻作家,写作独立性更强。至于“90后”的作家们,我没有太多的关注。但我记得,作家奈保尔说过,“文学不需要神童,文学需要的是足够的人生经验”。
环球人物杂志:和平年代里,作家的人生经验似乎都相对单纯,如何能写出好的作品?
盛可以:只要有人,就有战争。我们所处的时代,表面歌舞升平,内里暗涛汹涌。这个时代,是一个神奇的魔盒,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,一个充满痼疾与隐患的苹果,有些地方在溃烂,有些地方在癌变……这需要作家具备一双充满洞察力的眼睛,一颗敏锐的心,还有必不可少的勇气与责任。
环球人物杂志:你觉得中国文学目前较主流的创作趋势是什么?
盛可以:目前,国内的文学创作似乎非常繁荣,但也接近平庸,缺乏有大情怀和穿透力的作品。我不清楚什么是较主流的创作趋势,在我看来,写出人性的多种可能性,写出隐晦的真相,写出个人对社会、对时代、对人类的洞察与标识,这才是最重要的,才应该是真正的主流。
自然,每个作者都是独特的、个性化的。我对创作个性化的理解是,它充满与俗世抗争的力量,看别人看不到的,敢于冒犯固有的、坚不可摧的、像文物一样被保护起来的腐朽东西。不凡的作家应该去颠覆与重构它。
“坚持,就能从悲观中凿出一线亮光”
盛可以早几年便已经“走出国门”。2007年4月,她应德国柏林文化宫之邀赴德参加过文学讲座;2008年,《北妹》出版德文节选版,后来又被翻译成荷兰语出版;部分短篇小说也被译成英文、日文在国外的纯文学期刊上发表。除了进入欧美文坛,她的长篇小说《水乳》已签了韩语版,《北妹》的韩语版也在计划中。
环球人物杂志:你认为西方对中国文学的审美标准是什么?你怎么看待中国文学和作家在世界上的地位?
盛可以:长期以来,西方一般民众对中国的认识,仍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,几分猎奇,几分轻蔑,几分怜悯……这直接影响了他们对中国文学的审美标准,很容易将中国文学作为了解中国社会的一扇窗口,更多地关注作品中的现实因素、政治因素,等等。但近些年来,我能感觉到一种转变,看到一个良好的发展趋势。如今年3月,作家王安忆和苏童进入英国“布克国际文学奖”候选人名单,毕飞宇获得英仕曼亚洲文学奖。这都表明西方对中国文学有一种清醒、理性的认识。但我想,若要保证中国文学有质量地输出,翻译界的环境尚需大的改善。
环球人物杂志:翻译影响了我们的文学作品吗?
盛可以:汉语太丰富,它的魅力与微妙不太好掌握。没有了语言环境,我不知道翻译后的作品还带有多少原来的气息。
环球人物杂志:国内外的读者环境是否也有不同?
盛可以:我不知道我接触到的国外读者是否具有普遍性、代表性,但他们的确比国内的读者更纯粹、热情和浓烈。国内读者对文学作品没有过高的期待,好看就行,或者好看也不一定有兴趣看。但一部作品如果仅仅是“好看”,未免流于轻浮。好的作品,一定是在思想和艺术形式上有深入探索的,但这势必对懒于思考、追求快速阅读的读者带来障碍。
上世纪60年代美国作家威廉·福克纳就说:“文学已经快要倒退到原始人洞穴里画图记事的时代了。”他用悲观的论调,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娱乐时代的通病。但我相信,作为写作者,坚持,就能从悲观中凿出一线亮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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